字之后的力量,却透过这看似惨淡的墨字,重重地展现在男人面前。
“……
今战事连年,国中荡荡,宗庙计绝,而元元之命如蝼蚁矣。国之四境,漭漭疆场数千里,何处不埋兵马之白骨。战事每起,转输不绝,行役亦久,百姓怨旷,同怀危惧,何其忧苦。吾辈从军,为没身报国,虽死而不悔;然兵命何贱,竟为宗室兴兵邀功之所恃。吾辈死国可矣,死宗室私权可乎!
……”
士兵慌忙间弯腰去捡。
男人却将这封檄文一把按在掌中。
“周将军……”
士兵头一回开口,叫出了这个久旋于他们心中的称谓。
周怿点了点头。他将檄文通读了一遍,再度看向士兵。空气中,似乎有些什么已不再如常,又似乎有些什么已遭彻底改变。
他道:“给我些水。”
士兵依言去取水给他。
他就着浅浅一碗清水净了净面庞,一丝不苟地束起发髻。
然后他站起来,道:“给我甲衣。”
士兵有些迟疑,立在原地没动。
他注视着士兵,又道:“还有我的佩剑。”
或许是这束目光太过坚定、太过无畏、太过刚悍,或许是他的话语冷静而强势、不容人拒绝及辩驳,又或许是根本无须这束目光、无须这冷静而强势的话语——
士兵出去了,未多久,捧着他入狱时所佩着的铁剑与甲衣回来了。
周怿着甲,佩剑,最后对士兵道:
“给我让条道。”
第84章捌拾肆
夜里就寝,待谢淖睡熟后,卓少炎抬手,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。他的眉、眼、鼻梁、嘴唇在她掌心依序滑过,在收回手之前,她的动作短暂地停顿,又不舍地以指尖碰了碰他的嘴角。
下一刹,谢淖突然一动,张嘴叼住了她的手指。
卓少炎不妨,小惊了下,又转瞬笑了。
她趴在他耳边道:“为何总是装睡作弄我。”
“总是?”谢淖侧身将她搂入怀中,将她不安分的手一把握住,“何来‘总是’?”低声问着这话,他却也笑了。
在这静夜中,回忆填满两人之间的所有缝隙。从当初二人戎州境内相见至今,只要夜里她睡在身边时,他总是舍不得在她前头入睡。若问为何,他却也答不出来。所幸她从未问过,而或许她已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替他答出了他自己无解的问题。
黑暗中,卓少炎仰起头,亲吻他的脸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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